福州近代著名學者、教育家林傳甲

日期:2019-09-24 17:08 來源:方志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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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楊濟亮

  近代著名學者林傳甲,由教育家成地理學家、方志學家,自勉聯(lián)語:“萬卷圖書益人神智,幾枝禿筆供我指揮?!彼蠚v苗傜,北化滿蒙,頗重教育事業(yè),弟子七千。他以修志為己任,勤于輿地學和方志學。在孫中山先生“振興中華”號召的感召下,他主張“吾國各省人士,使自知各省,由愛鄉(xiāng)心以進于愛國,由經(jīng)營地方而經(jīng)營國家,洵立國根本大計?!彼χ鞣街举F乎實用,尤重發(fā)揮方志的教化功用,他的一生對方志事業(yè)的建樹卓著。

  林傳甲的家世和早年生活

  林傳甲(18771922),字奎騰,號葵云,福建侯官縣(今福州市)人。父親林文釗,字麗生,先后在四川、湖北、湖南做官,以勤政而卒于任所。林文釗精于歷算,著有《算學紀聞》,其深諳輿地之學,對幼年林傳甲經(jīng)常作引導。林傳甲自述:“先父諱文釗,官湖北應山縣典史,治獄仁恕,緝捕勤能。上游器其才,調(diào)署平靖關巡檢。先嚴嘗指關門教傳甲曰:‘此伍員覆楚之道也’。是時,傳甲方誦《龍文鞭影》,而先嚴已注重地理形勝焉?!弊源?,應山風物銘刻其心。林傳甲曾寫道:“平靖關,應山東北七十里。古名冥阨,一名黽塞,一作鄳扼。戰(zhàn)國時,南北時,均為攻守要害。因山為障,不設濠隍,故名平靖關。有大小石門,皆鑿山為道?!秴问洗呵铩肪湃?。先君子守此,御捻匪,安行旅,巡檢弓兵,功在緝捕。今日警察,宜繼美焉?!?/font>

  光緒九年(1883),林文釗病逝于湖北省應山任內(nèi),因其父林寶光葬于武昌洪山,林家遂將靈柩運往此處安葬。林文釗居官廉能,受到應山及周邊州縣民眾所尊崇,靈柩運抵長江埠頭,應山縣城有紳耆數(shù)百人攔輿致祭。

  林傳甲六歲喪父,幼年孤貧。母劉氏課讀,知書善文,教子有方,撫育他與傳樹、傳臺兄弟三人成才。傳甲秉承母教,自幼聰敏,勤慎有恒,有神童之稱。后就學于西湖書院,勤儉自立,刻苦讀書,博覽群書,經(jīng)史之外,文學、地理、數(shù)學尤為所長,秉承家學,幼小即通古法,十七歲就以算術聞名于江漢。先后主講西湖精舍、求是書院,卓然成家。

  從湖湘時務學堂到京師大學堂   

  光緒二十三年創(chuàng)辦湖北民立小學開始,林傳甲先后創(chuàng)辦了湖北時務學堂、衡州時務學堂、常寧時務學堂,其學識才干受到兩廣總督張之洞的器重。當時著名學者湘學使吳樹梅、湖南學政柯劭忞等聽聞林傳甲之名,即聘他往長沙任教,太守劉若曾請他創(chuàng)辦辰州中學堂。光緒二十四年林傳甲在湘山創(chuàng)辦時務學堂。在湖南任教期間,他有許多地理方面的著述,發(fā)表有《湖南驛程記》《福建歸程記》等。還有一些選題如《群經(jīng)輿地韻篇今釋》《皇朝輿地紀要》《續(xù)海國圖志》等,屢作屢輟,迄未成書。其時,應湖南學生請求,特著《圖史通義》一卷(又名《普通輿地法十二講》)。此書的論述到一些前人未涉及的領域,很受讀者歡迎,并選為一些學堂的教材。是年九月,戊戌變法失敗后,慈禧太后大肆搜捕維新派。林傳甲目睹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十分不滿,主張改良,結交維新志士,好發(fā)議論,針砭時弊,被清政府視為維新黨嫌,上了黑名單,險遭逮捕。在母親的說服下,他克制自抑,幸免身禍。

  光緒二十八年,福建省開恩科鄉(xiāng)試,林傳甲以監(jiān)生資格回福建應試,獲第一名舉人,即解元,他的萬言試卷被禮部選入《直省闈墨》。此后,他兩次去京參加會試,均落第。

  光緒三十年,經(jīng)嚴復推薦,林傳甲被張百熙聘為京師大學堂文科教授,講授中國文學史。在校期間,林傳甲著述了《中國文學史》,是中國較早的一部文學史著作,當時的《江南官報》《四川教育報》均予轉載,上海出版業(yè)曾翻印十余次。同時,林傳甲還在順天中學兼課。

  日俄戰(zhàn)爭后,林傳甲與吉林翟文選在京師相遇,談論東北邊防形勢。林傳甲對東北地理的熟悉,使翟文選心服。翟文選一方面勸林傳甲出關,一方面向東北當局推薦。光緒三十一年,林傳甲揀選廣西知縣,前往日本東京考察政治、教育,撰有《考察日本報告》。后被廣西布政使張鳴歧委辦文案,按察使余誠格委辦警察學校。

  夫唱婦隨,開創(chuàng)黑龍江近代教育之基

  是年十二月,經(jīng)署黑龍江將軍程德全奏調(diào),林傳甲夫婦從廣西赴黑龍江省,先任將軍衙門文案處幫辦,不久又改任學務處提調(diào),專辦學務。光緒三十四年,黑龍江省提學使張建勛委任林傳甲為學務公所總務科長。同年,黑龍江巡撫程德全奏請補其為直隸州知州,仍留黑龍江省補用。次年,林傳甲負責編輯《黑龍江官報》。宣統(tǒng)三年(1911),學部任其為中央教育會會員,黑龍江巡撫周樹模奏請仍將其留省補用。

  在黑龍江任職期間,林傳甲提調(diào)學務,定學田為基產(chǎn),撥廣信公股為基金,創(chuàng)辦初等小學十處,上自縉紳,下至甕牖,遇有學童,林傳甲悉心督令入校,唇焦舌敝,勞怨不辭。招第一班師范生五十人,親自任講授,編鄉(xiāng)土志為課本。他盡心創(chuàng)辦各類各級學校,辭退俄國教員,收回俄文學校主權,創(chuàng)建黑水中學。所有省立師范中學農(nóng)工及女學師范中學職業(yè),無不由林氏夫婦創(chuàng)辦。民國元年(1912),黑龍江省提學使涂鳳書委任林傳甲為提學司總務兼普通科科長。次年三月,黑龍江省都督兼民政長宋小濂委任林傳甲為教育司科長兼教育行政會議長。八月,兼通俗教育社社長。民國2927日,創(chuàng)辦黑龍江孔教分會,林傳甲任首任會長。林傳甲在黑龍江專心教育,當時“黑龍江省地處邊陲,尚騎射而輕文學,風氣錮塞,輸導頗難”,至清末改行省,始興文教。而林傳甲不遺余力,“多方勸諭,創(chuàng)辦學校,發(fā)展教育”。林傳甲在黑龍江十余年,創(chuàng)辦學校、聘請教員、考試學生、采購圖書標本儀器,無不殫精竭慮。

  光緒末年,其妻祝宗梁創(chuàng)辦黑龍江幼女學堂。祝宗梁祖籍河南固始人,蒙古族,著名教育家、詩人。光緒三十一年隨林傳甲赴日本考察政治、教育。光緒三十二年,隨林傳甲自廣西到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相繼創(chuàng)辦女子初等、師范、中等教育,影響并帶動全省女子教育的發(fā)展。民國5年,林傳甲因病辭職,祝宗梁隨其赴京。后又去察哈爾創(chuàng)辦、發(fā)展蒙古族教育。編纂有《中國女子歷史》240課、《龍江女學文范》,另有古體詩數(shù)首傳世。

  他們夫婦不避嫌怨,不辭勞瘁,多方勸諭,親自授課,精心輔導,往來教學,終年不輟,對于困難學生還酌予補助。由于他們“近十年來,息影龍江,一意教育”,所以到“宣統(tǒng)之季,男女生至三萬人,傳甲力也”。民國初年,省城已辦起第一師范、第一中學、滿蒙師范、第一女子師范、第一甲種農(nóng)業(yè)學校、第一甲種工業(yè)學校、政法專門學校、鐵路肄學社、第一女子中學以及女師附小、中附小、師范附屬兩級小學。不少曾在這些學校就讀的學生,后來成為黑龍江教育界的骨干。他還創(chuàng)辦黑龍江教育成績展覽會,創(chuàng)辦通俗教育社,開辦最早的講演、音樂、體育、講習班,為黑龍江近代教育的奠基人。

  林傳甲還致力于黑龍江地方志和其它著述,注重地方歷史的研究與普及,他所修志書多系鄉(xiāng)土志類型的。鄉(xiāng)土志是戊戌維新后出現(xiàn)的一種比較通俗的地方志,多為采記實錄,體例簡明概括,有助于應用與普及。鄉(xiāng)土志是志書的發(fā)展,在近代中國特殊歷史環(huán)境下產(chǎn)生的,也是中國面臨著民族危機時興起的,它順應了救亡圖存的時代要求。林傳甲對修鄉(xiāng)土志貢獻卓著,宣統(tǒng)年間編著《黑龍江鄉(xiāng)土志》。他所修志書獨具特色,突破清廷頒行的《鄉(xiāng)土志例目》,遠離“按目考查,依例編撰”的慣例,從實用出發(fā)來確定細目,科學編成320課,可謂內(nèi)容充實。既是一部通俗的歷史讀物,又是一部啟蒙教材。

  林傳甲從廣西調(diào)赴黑龍江途經(jīng)粵漢、京漢、京奉、南滿、東清鐵路各線,聯(lián)想到中國交通落后,而興修鐵路多經(jīng)洋人之手,且鐵路交涉又多棘手,深感國家缺乏專業(yè)人才,應興辦鐵路學堂以謀自強。到黑龍江省后,與留日的鐵路學堂畢業(yè)生陳謨相識,即共同創(chuàng)辦鐵路肄學社,合編《鐵路教科書》。

  林傳甲在黑龍江辦學堅持十年寫教育日記,寫成《黑龍江教育日記》一書,書中主張以日記形式考查教職員,使人人盡職盡責。《龍江舊聞錄》出版于民國3年,計有《舊政》《舊事》《舊地》《舊谷》《舊物》五篇,共一百章。在《舊政》中所記錢法變遷、留學、舊學、救月、儒將綏邊、公署等足資考證?!杜f地》中之土城遺址、地藏寺古鐘、木牌樓、船套、折戲樓及甕城等都是前所未見的記述?!洱埥M化錄》,出版于民國3年,計有《農(nóng)墾》《工藝》《商務》《礦質(zhì)》《交通》《文化》《自治》《附錄》八篇,共一百章。

  還有《龍沙六種》《黑龍江學校概況》《黑龍江肅慎山記》《龍江歌集》《龍江演講集》《龍江史論》《龍江詩選》《龍江詩選篇目》《龍江客譚》《林下詩存》各1卷。

  后林傳甲因病辭職,離開黑龍江省,后周游各地。民國4年,開始游歷西北、華北,考察地理民情。沿京張鐵路、張綏鐵路到豐滿縣,后返回天津,從天津取道保定,去易縣永寧山,游覽清西陵。根據(jù)一路考察所見,結合過去舊游所得,撰成《中國鐵路形勢論》,概述了中國鐵路布局形勢及鐵路對中國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的重要影響。

  民國4年,為使黑龍江省諸生懂得“讀書之法”,林傳甲在商務印書館出版了《籌筆軒日記》,記述他的讀書心得,最初發(fā)表于《新青年》第六卷第二號《什么話?》欄,末署魯迅輯。

  民國6年,林傳甲在易縣講學,著有《易水紀游》《易縣入京紀程》《大中華易縣地理志》《古易縣考》。還編纂《直隸省易縣志》《易水文源》等著作。林傳甲評閱、連德純校《易學進階》中匯集易縣中學學生闡發(fā)易理、易義的習作107篇,分為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四類。

  雖處荒年、吾學不敢荒,總纂《大中華地理志》

  民國6年,林傳甲看到“日本調(diào)查吾國,所編支那省別地志乃次第出版”?!吨鞘e全志》(以下簡稱《全志》)是日本東亞同文會編纂的一部有關中國的地理總志?!度尽窂漠悋慕嵌扔涊d,內(nèi)容豐厚,資料詳實,對中國地志編纂產(chǎn)生一定影響。然而《全志》又是日本外務省對華文化項目之一,為日本對華政策服務,為日本擴大在華利益提供參考。

  鑒于此,林傳甲“益覺外人謀我之急”。于是,在中國地學會發(fā)起編《大中華地理志》并被推舉為總纂。受任之后,在“國內(nèi)多故,人心靡寧”的困境中,他仍“發(fā)憤遍游環(huán)宇,以作成全國省區(qū)志為己任”。他自言:“傳甲雖專心教育,未謀仕進,每同膺薦剡。民國初,宋公薦任教育司科長一職,遂服務十年。先妣林下老人壽終,給解職南游。在京師承中國地學會同人,推任《大中華地理志》總編。周游各省,期以十年之內(nèi),編成各省區(qū)地理志出版?!?span lang="EN-US" style="line-height: 200%">

  林傳甲在《大中華吉林省地理志》“出版之宣言”與“自序”中敘述修志經(jīng)過:“大中華民國十月十日,國慶日。中國地學會《大中華地理志》總纂閩侯林傳甲,受事五年,功甫及半,謹以負笈周游出版次序,報告于各省區(qū)同志,以明匹夫之責任?!泵駠?span lang="EN-US" style="line-height: 200%">5年,編《大中華易縣地理志》,為本縣小學用;民國6年,到山東濟南講學,調(diào)查山東職業(yè)教育情況,事后寫成《青島游記》,對青島的工商業(yè),漁業(yè)、牧業(yè),交通運輸、文化教育、市政建設等作了詳細的敘述。編《大中華山東省地理志》,為本省小學用;民國7年春季編《安徽志》,夏季編印《浙江志》,秋季編印《江蘇志》,皆三月成。和吉林省教育會王伯康會長,相約游吉,編《吉林志》。民國8年編成《江西志》《福建志》《湖北志》《京師志》《京兆志》(并有《京師街巷記》)。民國9年,編成《山西志》《直隸志》《河南志》。他計劃編纂的《大中華地理志》還包括當時全國1844個縣,每縣一冊。

  至民國9年,林傳甲為編纂《大中華地理志》歷經(jīng)15省,據(jù)《黑龍江志稿·人物志·林傳甲傳》載,共編成京師,京兆,蘇、浙、皖、贛、晉、魯、鄂、豫、閩、吉諸省地志12種。林傳甲所修志書不僅在志書名稱上多由“鄉(xiāng)土志”更為“地理志”,而且于民國間修的志書全都冠上“大中華”的字樣,并增加民國間新政細目,愛國反帝思想在字里行間隨處可見。

  林傳甲的方志思想

  林傳甲對歷史地理著作研究和方志理論均頗有造詣。評述酈道元《水經(jīng)注》實為疏證《班志》而作,非《禹貢》外傳,“顧景范《讀史方輿記要》志在談兵,不以考訂為工”。論《湖南通志》說:“選舉兼及歲貢,軍功兼及虛銜??扇≌?,惟輿圖及藝文,金石而已”。論地方史志說:“宋人杭州掌故詳博現(xiàn)存者,以潛氏《臨安志》為最,其次,《都城紀勝》《四朝聞見錄》《夢粱錄》《武林舊事》《錢塘遺事》等書,采摭亦精?!?span lang="EN-US" style="line-height: 200%">

  關于方志編纂目的,他認為方志不是虛言浮辭,裝點門面之書,力主方志可裨實用。“使人觀于山,宜思所以控制;觀于水,宜知所以灌溉”,批評《一統(tǒng)志》過多“搜羅人物,流連風景,于形勢險要略焉,蓋詞臣不知大體”。有關方志的編纂,認為應簡而有要,樸實傳信,對“近人修地志只志人物,不志天地”和“裝點名勝如八景之類”,認為是“空談土政之變遷,夸張八景之奇怪,于天地無所得也”,從而推崇《乾道臨安志》“簡而有史法,不似近日邑志之濫刊”。關于志書資料收集方面,則主張廣羅有關文獻資料,又重視實地考察、采訪,積其修志經(jīng)驗為“編某省志,必至某省,是在到處求學、逢人善問,所至無不成”。至于編修方志,主張廣征資料,詳加厘訂,先作叢目、長編、目錄,史事詳而不漏,史文宜尚簡要。此外,還主張對資料要精于考證核實,而事實不宜刪削遺略,力主臨文不諱。對地圖則強調(diào)其重要性,人為圖法歷史悠久,輿地非圖不明,無圖不足以資考證。對方志行文,主張通俗淺近,雅正有據(jù),強調(diào)行文尚簡之旨。

  “編某省必至某省,此林傳甲經(jīng)驗有得者”是林傳甲在編輯各省地理志的一條成功經(jīng)驗。正如他言道:“奉天,往來十數(shù)次,調(diào)查亦較詳,志在必成?!?、長春、濱江,沿路而外,尚未游歷,必親來問學,而后地理志可以征信傳久也?!痹凇都尽贰胺怖痹疲骸捌У胤?,如虎林、饒河、勃利、綏遠、同江,此次皆有新調(diào)查,并向游歷人訪問。各縣父老,教員、學生,對于本縣多調(diào)查修正,亦署姓名?!痹谄浞街纠碚摰闹笇?,經(jīng)過修志實踐經(jīng)驗,取得修志卓著成就。正如韓杰序中云:“林子編印《大中華地理志》已十二編矣。長髯瘦削,狀若老叟。然精神到底不懈。三閱月而吉林志成矣。其堅忍卓絕,所成就者,蓋千秋之盛業(yè)”。

  民國11126日,林傳甲病故于吉林省教育官署,時年45歲,除致力教育外,他在文學、歷史、地理等方面,“著述極為宏富”,有相當學術價值,所作多抒發(fā)憂國憂民之情,講求富國強兵之術,可謂學博識鴻之士,曾被譽為“學界巨子”。林傳甲以不到半百之生命,在地理、方志、文學和音樂教育等方面作出了卓著的成績,確實是一位不應遺忘的福建鄉(xiāng)賢、教育先驅(qū)。

  (作者單位:福州市社科院)

  (本文來源:《福州史志》2019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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